王在伟，中创场外商品市场管理研究院秘书长，浙江海洋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兼职教授、校外导师。

俄乌战争爆发之后，西方国家动用了“金融核武器SWIFT”，俄罗斯部分银行被SWIFT系统移出，若某个国家被排除出SWIFT系统，可以类比于某自然人在社交媒体中被删号。西方国家之所以能将SWIFT系统“武器化”，一方面取决于SWIFT的组织性质、适用法律和决策机制，另一方面在于该系统已成为国际金融业务信息交换中心，具有强大的在位优势。被移出SWIFT系统的俄罗斯银行在金融信息交换方面面临成本提高、安全性受限和效率下降的困境。在俄乌战争之前，美国也曾将SWIFT系统作为制裁工具，制裁了伊朗、朝鲜等国家，将两国排除在SWIFT结算系统之外，给两国经济带来了较大影响。

SWIFT又称“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信协会”，是国际银行同业间的国际合作组织。这个机构制定的SWIFT系统，为银行提供通讯服务，已经是全球银行最为倚重的交易系统。

随着全球贸易的增加，除了石油外，其他贸易没有统一的结算系统很麻烦，于是1973年5月，美国纠集加拿大和欧洲15国的239家银行宣布正式成立SWIFT（全球金融结算系统），总部设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1977年SWIFT正式投入运营后，其成员银行数量逐年迅速增加。非银行的金融机构，包括经纪人、投资公司、证券公司和证券交易所等，也从1987年开始使用SWIFT。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SWIFT成员发展到全球206个国家和地区的8,000多家金融机构，提供金融行业安全报文传输服务与相关接口软件，支援8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实时支付清算系统。

SWIFT通过连入其系统的全球200多家代理行网络传递的是金融报文，而非资金，是各大金融机构之间的支付指令，而非进行具体的资金清算和结算，SWIFT每年向会员收取会费。

SWIFT的总部虽然设在比利时，但核心数据模块全部在美国，且该机构的董事会由美国银行高管组成，SWIFT系统中40%的交易都是采用美元结算。这就是为什么行业大多认为，SWIFT虽然自称是非盈利性组织，亦声称立场中立，但事实上却已经被美国控制。  

早在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后，面对美国和同盟国启动的金融制裁，俄罗斯就建设了自己的金融信息交换系统，2018年起俄罗斯全面开启“去美元化”、并自建国际支付系统。2014年，俄罗斯就为本国银行和外国银行设计了一套独立于西方金融信息系统之外的SPFS，缺陷是SPFS系统的用户数量远远无法和SWIFT相比。

值得注意的是，俄罗斯在近段时间的上合组织经济论坛上，对中国，伊朗以及印度等8个国家发起倡议，希望他们能加入“俄版SWIFT”系统。截止到今年6月份，SPFS系统已经有12个国家，总共70家银行加入。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之所以能利用在SWIFT组织中的主导权对其他国家进行金融制裁，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美元、欧元等货币在全球支付与储备体系中占有绝对优势。这种优势是国际经济贸易活动长期积累而成的习惯性结果，相对于西方国家，我国大规模参与经济全球化的时间还不长，短期内，人民币难以挑战这一优势。但西方国家集体采取行动将俄罗斯部分银行移出SWIFT系统这一事件对我国国际支付清算效率和安全而言是一个现实警示，必须提高认识，重新检视国际金融基础设施，充分重视国际支付清算体系建设的可靠性和安全性。

首先，加强自主国际支付清算体系建设。目前，我国香港建设有结算所自动转账系统CHATS，我国大陆也建设有境内外币支付系统CFXPS，但均仅服务于本土机构间的外币清算，跨境外币清算依然需要通过主要货币跨境支付系统完成。因此，建立一个独立清算系统，在突发情况下，可以不依赖美元、欧元的发行机构、信息传输系统和支付系统，利用离岸美元、欧元存量，维持必要的跨境美元、欧元的支付与清算。

其次，继续自主推进CIPS系统建设。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简称CIPS，是专司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业务的批发类支付系统。哪里有人民币，哪里就有CIPS服务。作为跨境支付主渠道，CIPS系统服务于金融开放和人民币国际使用。截至目前，CIPS共有75家直接参与者，1205家间接参与者。CIPS是中心化的支付、清算二合一的系统，SWIFT实际上只是一个支付信息传输系统，并不进行资金清算。人民银行建立的CIPS仅仅能接受其他货币兑换人民币的结算和划转，如果做非人民币的结算，还是要走SWIFT。CIPS的参与者中，有上千家是通过SWIFT提供的报文服务。CIPS与SWIFT不是竞争关系，反而是合作关系，双方早已签署了战略合作备忘录。

举个例子，国内进口企业如果支付一笔人民币给英国企业在伦敦银行开立的账户；清算路径当然有很多种选择（但目前跨境清算基本CIPS主流），无论哪种路径，境外部分的报文都是SWIFT来处理（也即信息交换）。

下图是CIPS清算流程的简化示意图

从2011年起，美国国务院开始对SWIFT系统数据实行监控，由于CIPS对SWIFT比较依赖，境外参与行通过SWIFT报文与CIPS取得联系都在美国的监控之下，因此，有必要对这一系统的安全性进行全面审查，自主推进CIPS系统升级，确保极端情形下系统能够正常运转，在任何情形下数据安全有保障。在功能方面，CIPS系统在清算资金占用、金融信息传输的主体范围、报文类型、报文标准等方面均有完善空间，还应继续推进建设，不断降低CIPS系统的接入成本，不断扩大CIPS系统的覆盖范围，持续提高本币清算基础设施运行效率与安全性。

最后，适当保留传统国际结算清算功能。随着电子计算机和现代通讯技术的发展，世界范围内的国际结算、清算活动效率日益提升，但在此之前，人类社会很长时间通过一些传统的国际结算和清算手段也推动了国际经济活动的顺利开展。俄罗斯部分银行被移出SWIFT的一个重要启示是适当保留传统国际结算清算功能，形成一定的功能冗余，有利于在极端情形下保持主动。第一，启动建设一个多边的易货贸易支持系统，将进出口商间的国际结算通过彼此交换结算对手转换成国内结算。第二，为解决易货贸易交易金额不易匹配、国际收支差额难以及时清算的矛盾，建议联系友好且重要的经济往来国建立记账多边结算制度，各自指定专门的外汇银行作为国内收、付款方的交易对手，实时完成本币结算，国际收支差额先行记账，定期以黄金或指定货币在外汇银行间完成清算。第三，广大从事国际结算业务的商业银行，应与国外重要的往来银行一起保持通过传统的电报、电传安全、高效传递国际金融信息的能力，在设备、人员、通讯设施、密押印鉴等方面做好准备。